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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帖[分享]母亲的兰花袄
母亲的兰花袄<BR> 母亲有一件绸缎棉袄,带大襟的。蓝色的丝绸底儿绣着好看的同色兰花;一排很精致的手工小襻扣斜斜地钉在上面,乍看上去,宛如田间那条弯曲的小径,但仔细一看,却像弯弯的带着孤状的月牙镶嵌在那件兰花袄上,很是别致。<BR> 在我很小的时候,每年冬天,母亲都穿着它。那件兰花袄穿在母亲身上很可体,不大不小不肥不瘦,再配上母亲细长的身材,真是漂亮极了!<BR> 冬天的农村很清闲,母亲穿着那件兰花袄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纳鞋底,手中长长的麻线偶尔落在棉袄上,母亲总是轻轻地用手拿下来。丝绸的细腻柔软与母亲那双粗糙的手产生强烈的摩擦,每当这时,母亲总是心疼地看了又看,然后用另一只穿着兰花袄的胳膊在起摩擦的地方擦了又擦。<BR> 母亲穿得很仔细,逢做饭的时候,就把那件常穿的布衫套在兰花袄外边。<BR> 只是后来母亲很少穿它,不过每逢夏天母亲都给它晒晒太阳,怕被潮坏了。晒棉袄的时候,也很特别,母亲先用洗得干净的毛巾把晾衣绳来回擦上几遍,接着母亲将那双手洗了又洗,有时甚至将手放在热水里轻烫一遍,等手上的皮肤变得湿润了,老茧变得柔软了,母亲才肯用它拿起那件绸缎棉袄,伸展开来搭晒在晾衣绳上。我常想,穷苦的日子使母亲变得更加节俭,剐上一下,母亲当然会心疼!<BR> 我结婚的那年,因为置办嫁衣,母亲嘱咐我要买些好的耐穿的,而且穿着好看漂亮的。无意中提及到那件兰花袄,母亲说:“我的那件兰花绸缎棉袄就是当年和你爸结婚时置办的,自己买的绸缎料,你外婆为我做的,我喜欢得不得了,穿了很多年,后来实在不能穿了就没再穿它。”听了母亲的话,我的眼睛一下子温润起来,心,如同母亲那件兰花袄——被这不经意的“麻绳”温柔地刺痛了一下。<BR> 我心疼地看了看母亲,母亲才五十七岁,额头已飘起稀疏的白发。但是不论岁月如何无情,却依旧夺不去母亲身上天生的那种丽质,眼角的鱼尾纹更加衬托着母亲那双漂亮的大眼睛,只是好看的双眼皮有些松弛。穿透母亲脸上的皱纹,我好像看到年轻的母亲被父亲娶进家门的情景:父亲骑在枣红马上,一只手牵着胯下马的缰绳,另一只手牵着母亲的马潇洒地走在前面,母亲梳着两条长长的大辫子,蒙着大红盖头,穿着那件漂亮的兰花绸缎棉袄,稳稳地坐在被父亲牵着的马上,在马儿“哒哒”的蹄声中踏进祖母的家门……<BR> 母亲的兰花袄的确很漂亮,不过在我心底还隐藏着另一副画面。<BR> 还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冬天,早晨起来,我没有看到母亲在灶前忙碌的身影,只有父亲皱着眉,阴沉着脸,坐在八仙桌旁,嘴里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吸着烟。我饿得肚子咕咕叫也不敢问。一会儿,二姐从门外走进来,后面跟着堂哥。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堂哥骑车驮着我走了好几个村庄,附近的亲戚朋友家似乎走遍了,转了一圈又回到村头,接着堂哥又驮着我沿着村东的那条路向东走去,他说母亲生气大概回外婆家了。村东三里处有一座小桥,那是通外婆家必经的一条路。堂哥驮着我,走了没几分钟,老远就看到母亲穿着那件兰花袄坐在桥头。在太阳的照耀下,兰花袄那鲜亮的色泽格外刺眼,一见到它我的眼睛就流下泪来了……<BR> 这一切母亲是否还记得,我很想知道,但是也永远无法知道。在母亲心里一切远不如父亲重要,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里,除了幸福之外,她大概早忘了当时的那些落寂的心情。父亲和母亲是平淡深远的结合,他们像那个年代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,第一次见面即是走进婚姻殿堂的当天。他们的生活也和大多数夫妻生活一样,也没有逃出吵架伴嘴和相互间偶尔遭遇到的心灵的沙漠,不过他们都走过来了。<BR> 那天我拉着母亲的手,非要母亲再穿上看看,母亲拗不过,她笑着从柜子里拿出来。我这才发现那件漂亮的兰花袄有些陈旧,身上到处是因褪色而变得有些发白的斑点,袖口上被密密麻麻的针线缝补着,两个胳膊肘处各有一块与棉袄底色相宜的蓝色补丁,只是位置稍有偏差。<BR> 很少见带大襟的衣服,再见兰花袄竟有些古董的意味,但是穿在母亲身上却依旧好看。那件衣服与母亲的身材仿佛早已达成某种默契,稍微有过的皱折亦如同绣着的兰花一般,平淡清雅,没有半点不妥。无论过去还是现在,那件兰花袄穿在母亲身上依旧得体,依旧显示着它的华丽与高贵。<BR> 穿衣镜前,我站在母亲身后,两只手轻放在母亲肩上,俏皮地歪着头问她,当年是不是穿着这件兰花袄被父亲娶进家门的,母亲笑了,母亲没有回答。 <BR> 其实答案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母亲很珍惜这件兰花袄。无论世事如何变幻,在母亲心里,它依旧弥足珍贵。<BR> 兰花袄又一次把母亲带回到那些幸福的时日,逝去的父亲因此永远活在母亲心中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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